【弹丸同人】多数人中的多数人（二）
三
“啊，差不多好了。”久远寺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回到了现实。
我看着他利落地将罐头从锅里取出、打开，然后递到我面前。“趁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也像往常一样动作迟缓地接过他手中的鲑鱼罐头，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吃饭用的勺子。看着眼前褐色不明物体一样的东西，我犹豫了一下，崴了一勺放进嘴里。
“怎么样？”
“呃……”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我看了看罐头盒盖，“青草味的。”
“那可真是恭喜了，青草味在这里算是法国料理级别的美味了。”
“那你呢？”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中奖了呢……算了，说出来怪影响食欲的。”
我想我大概猜到是什么味的了。说起来罐头是他开的吧，应该是能看到盒盖里的口味介绍才对……特意把味道好一点的给我了吗？
“我记得以前很流行一个选择题：屎味的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屎，你选择吃哪个？”我不由得笑着问他。
久远寺做出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拜托，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话题好吗？而且女孩子不要整天把‘屎’字挂在嘴边……你不是名校的千金小姐吗？”
的确如他所说，我的父亲曾是跨国集团·雾岛制药公司的董事，换言之我曾是常人所说的富家小姐。之所以用“曾”，是因为我的父母已经在半年前被杀了，曾经的雾岛制药也已经不复存在——这是在上个城市，从一名目睹了针对各家大型集团所有者的大屠杀的人那里得知的。所以现在的我，仅仅是一名连保护自己都成问题的软弱少女罢了。
“你当时就是认出我的身份……所以才让我把衣服换掉？”
“就是这样。”久远寺将手里的罐头一口气打扫光，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你当时身上穿的是圣诺埃尔学园的制服吧，那可是只有富家少爷小姐们才能入读的学校，对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很显眼的。这种到处都是一片混乱的时候，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名门出身的女孩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会发生什么事，你有考虑过吗？”
“对不起……当时我只顾着找吃的了，没想那么多……而且我也没有大摇大摆地上街，我挑的都是晚上人少的时候才出来。”
“一点防备措施都没有就跑出来还不算大摇大摆？幸亏你遇上的是我。”他摆摆手：“算啦算啦，你是大小姐嘛。没有生存常识也是正常的。”
我有些不服气地嘟起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女孩，也不会刻意想着锻炼生存技巧什么的吧……”就我所知道的普通女高中生，也无非是过着为考试担忧、为减肥发愁或者为失恋痛苦的生活。实际上和我周围的这些大小姐们没什么两样。“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大概已经……”
“……没什么的。我也只是……算了。”
“什么啊？”
“真的没什么。”久远寺拉过毯子，背向我躺下。“赶紧睡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四
“对不起，但是我……”
由佳里一边哭着道歉，一边将手里的圆规刺向我。
我条件反射般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向我进攻。我俩就这么僵持着，但最后我的力量占据了上风，将她压倒在了课桌上。
随着“噗嗤”一声。我感到身下的由佳里猛地挣扎了起来，但随后力气就渐渐变弱了。我抬起身子，只看到那只圆规从由佳里的左眼深深插了进去。
是……贯穿了头部吗？我不禁这么想。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我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杀人了？
不，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对啊，就是这样啊。这不是杀人游戏吗？我只是遵守了游戏规则而已。
况且，况且由佳里她……
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朋友看。
我很清楚啊，由佳里她，接近我只是因为想让我帮她补习英语；和我搞好关系只是因为我们两家有生意来往；我知道她背地里说了我多少坏话；还曾经组织班里的同学一起来孤立我，然后再做出一副圣母状来解救我。对她来说，我就是一个好用的工具、陪衬和出气筒而已……
我不该杀了她吗？我理应杀掉她啊！
所以。我没有错！！
五
“赌上性命的——学级裁判！！”
路边时不时传来“自相残杀校园生活”的广告声。大概是接近最终回的缘故，今天大街上的气氛似乎特别高涨。此时已接近中午时分，我们俩一前一后走着。目的地是邻近的一个叫做早田的小城市，距离我们现在所在的三川市徒步大约有1天左右的路程。
“那里有未来机关所属的机构，所以早田市相对来说，各方面的生活已经渐渐恢复正常了。”久远寺这么对我说过，“在那里我们可以好好补给一下装备，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那么留在那里生活也不错。”
“你也会留下吗？”
“当然不，我现在是医生，得到各地给人看病才行。”
“那、那我也一起好了，总觉得让你一个人的话……我放心不下。”
“哦，是嘛？”久远寺耸耸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想他应该是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不放心”这种话不过是我在逞强罢了。特别是在确定了父母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之后，我变得越来越害怕孤单、离不开人了。
“今天街上人好少啊……”我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道。
往常这个时候，大街上应该是充斥着“超高校级的绝望”的。但是今天的街道确实冷冷清清，只能看见几个衣衫污浊的老人，向美国电影里的流浪汉那样，围在汽油桶前烤火取暖。
“啊啊，因为今天是‘那个节目’的最终回嘛，大家应该都窝在家里或者聚在广场上等节目开始吧。”久远寺回答。
“那个节目”指的便是大约一个月前播出的，名为“自相残杀校园生活”的节目。“同班同学”、“失忆”、“自相残杀”、“学级裁判”——的确，只凭这几条宣传语，就足够吸引人眼球的了。更何况参加者全部都是传说中的名校·希望之峰学园的学生，又是在“人类史上最大最绝望事件”的发源地所拍摄的全天候真人秀节目，自然是一问世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希望之峰学园最后的精英也不过如此”，随着节目的播出，这样的论调也渐渐出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相信这些“最后的希望”能打破江之岛盾子的绝望牢笼了。
居然是最终回啊……之前的几期也漏掉了。我心里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自打不二咲千寻死了之后我就再没关注，说真的，我觉得他挺可爱的。你呢？”
“嗯……雾切响子吧。总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来头，真希望她能打败江之岛盾子，解开学园之谜啊——虽说我们这些观众已经知道所谓的‘学院之谜’是什么了。”
“你讨厌江之岛盾子吗？”
“谈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世上也有这种人存在啊’。”
两三个小时后，我们在一处废墟前停下脚步。这里原本是三川市的金融大厦，不过“事件”之后就废弃了。原本30层左右的大厦现在只留有几处保存还算完好的房间，剩下的几乎都是残垣断壁。想想当年大厦刚建成时，电视报道上那雄伟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由得令人唏嘘。附近一带似乎曾是一片颇为繁荣的商业区。沿着主干道并列着的一栋栋废墟，大概曾是银行、商店或者写字楼吧。其中似乎也有些仍在营业的超市或者商铺，招牌上挂着大大的黑白熊LOGO，暗淡的灯光正一闪一闪地从雾蒙蒙的钢化玻璃门里透出来。
久远寺掏出地图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对我说：“马上就到早田市了，但是从金融大楼到早田市必须要穿过川原区。那里是‘超高校级的绝望’管控最为严密的地方之一，所以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规划下路线再走吧。”我因为从清晨到现在一直在赶路，早就想找个地方歇歇脚，立刻就答应了。
我和久远寺躲在废墟左侧、看上去似乎曾是会客室的一间小厅里。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喝水，久远寺则坐在积满了灰尘的沙发上看地图，并时不时用手里的笔在地图上画着什么。
我休息了一会，然后走到久远寺身边，伸头看向他手里的地图。
“怎么样？”
“到了早田市的话，我们先去早田市立体育馆。那里是现在未来机关设立的难民收容所，去打声招呼比较好。从金融大楼出发的话，过去只要沿着主干道走1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但是现在这里是‘超高校级的绝望’们的占领区，主干道通常都有人在来回巡视，肯定是不能走。想要穿过川原区，只能想办法绕路了，”
久远寺把地图递给我，金融大楼和早田市里体育馆分别用红笔画上了圈，主干道和广场被打了红叉，还有几处地方被打上了三角形的符号。
“这些三角是什么？”我问道
“左边的是lecontent，过去是这一带最大的购物中心，右边分别是川原区中心银行和地下市场。这几处地方和金融中心都有地下街道相连接，我们从地下市场和银行穿过去，就能抵达lecontent东面的紧急出口。从那里出去是一条窄巷，穿出去之后有一处地铁站，沿着地铁轨道继续向北走就能到早田市的松石区。”
“沿着地下道走……那里不会有‘超高校级的绝望’巡逻吗？”
“应该不会。”久远寺喝了口水，“地下道路的看守相对没有地上那么严，金融大楼这里有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紧急出口。而且每次到了‘学级裁判’的时候，巡逻的人有不少都会去广场的大屏幕那里看现场直播。今天是‘自相残杀校园生活’的最后一期，估计只会保留几处重要位置的巡逻人员。地下道路走的人少，而且不熟悉这里的话很容易迷路，所以守卫也会相对薄弱吧。按照计划路线，大概2、3个小时就能走到。”
“你很熟悉这里吗？”
久远寺点了点头， “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
趁着休息的这段时间，我们又迅速吃了点东西补充体能。下午4点30分，距离“互相残杀校园生活”最终章开幕还有半个小时，久远寺估计直播前的花絮集锦差不多该开始了，我们便收拾了东西上路。
绕过几处已经坍塌的墙壁，我们在右手边的一个爬满爬山虎的角落里找到了通向地下道路的紧急出口。正如久远寺所说，这里位置隐蔽，又有植物和阴影的掩盖，锈迹斑斑的铁门看上去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出入。我们两人合力，总算把门打开了。
地下道路里漆黑一片，地上似乎还有不少的积水。我和久远寺打着手电并排走着，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中。
“看来这里别说是有人巡逻，恐怕是从‘事件’爆发开始就被遗弃了。”我注意着脚下，地面的瓷砖已经有不少都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
“嗯。因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金融大楼也和地下道路相通。”
“久远寺是怎么知道的？”
“我父亲是这栋大楼的设计师。大楼建成后，他曾经带我走过这里。这条路在大楼的楼层平面图上并没有标出来，所以只有设计师和少数管理人员知道。”
“少数人知道……这条地下道路不是为了安全或者方便什么的才设计的吗？”
“我想纯粹是我父亲的个人趣味吧。当时他带我来到这里时，还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很有秘密通道的感觉对不对？’来着。” 久远寺笑了笑，“完全没个大人样，身为小孩子的我都为他感到难为情。”
第一次听到久远寺的名字时，我曾有种熟悉感，但是一时间没能想起来。现在听到久远寺提起他的父亲，我终于反应了过来。
久远寺的父亲难道就是那位著名的建筑师——久远寺正彦？那可是包揽过国内外无数建筑大奖的大人物。著名的十神财团都曾聘请他来设计财团总部的办公楼。三川金融大厦更是作为他的代表作享誉业界。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久远寺很少跟我说起他家里的情况，也从来没问过我家人的状况。就连“久远寺直也”这个名字是真是假我也不得而知。在这种时局，隐瞒自己的出身和姓名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久远寺的确是久远寺正彦的儿子的话……
我很清楚地记得，就在听到希望峰学院废校的消息后不久，在新闻上作为恶性案件被报道的，关于著名建筑师久远寺正彦的儿子，残忍杀害了父母和妹妹的事件。
那个儿子后来好像下落不明了……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到不寒而栗。
久远寺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他停下脚步，将手电的光照向我。
“发现了吗？”他问我。
“不……那个，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没错，”
被光照射着，我看不清久远寺的表情。
“我杀过人。”